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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是的,感謝開台聖王鄭成功,讓我們可以如此自然地居住於這塊土地,如此自然地遇見來自安朔的勇士團,如此自然地將原住民的歌舞帶進台南女中的夜晚。

  台南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城市。沒有鼎盛的繁華,沒有越夜越美麗的鬧區,沒有錯綜複雜的大眾運輸交通網路──只有它獨特的緩步調。作為文化古都,古蹟與古建築唾手可得而且能和現代建設共存共榮,是那樣充滿故事的一個城市;隨意轉入一條小巷,裡頭可能有著令你驚豔的美麗,是那樣可愛有趣的一個城市。台南是那樣適合走路的一個城市,慢慢地走,從容地走,慵懶地走,走過別人的生命,走出自己的足印。

  於是我好期待他們的到來,我滿心喜悅,就想好好地帶他們認識我最喜愛的台南。

 

 

  這趟旅程,由我負責作導覽,到後來卻覺得有些彆扭。赤崁樓、安平樹屋、安平古堡、德記洋行,一座座矗立的古蹟,是「外人」入侵台灣的證明,又或許可以說是原住民被稱作「弱勢族群」的根源傷痕。因為鄭芝龍和荷蘭人說好只是把台灣借給他們,所以鄭成功把荷蘭人通通趕走,成了在台灣的第一個漢人政權,然後不夠勇猛的鄭克塽把台灣全盤輸給了清朝,於是唐山公來到這裡,於是台灣成為「台灣人」落地生根的地方。──「天啊!我們竟然帶他們看敵人的豐功偉業?」我徹徹底底被這個念頭衝擊,講解歷史的時候總覺得心虛,更覺得自己好殘忍。但到了分享的時候,我在這樣敘說的時候,心底念頭也同時一轉:「可是沒有鄭成功,我們要怎麼相遇?」

  所以,原來鄭成功才是我們與部落相遇,最初的起點。

  是這一種不同的看見,讓我對這樣的歷史有另一層的了解,而不只是關乎台南的沿革、祖先的奮鬥。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啊!在好幾百年前就開始互相影響,在好幾百年前就相遇在彼此的生命裡,在好幾百年前就共享這份對鄉土的情感。亦驚覺原來自己對台南的了解,沒有自己以為的多,只是很狹隘的認知,一切都還停留在歷史課本裡面──只不過那些圖片我親眼看過實物好多次,還和鄭成功的石像合照過。

 

  最後一天,就像去到部落的星期天一樣,我們到了教會作禮拜。聖教會建築體氣勢磅礡,震懾了我,幾度懷疑自己走進的是國家音樂廳。教會的週報看起來就讓人覺得組織性非常強,牧師還到澳洲參訪準備回台替教會蓋個小巨蛋,台上的管絃樂團和讚美神的舞蹈……種種一切都顯示出聖教會的蓬勃,但卻少了一股讓人自在得像家一般的感覺。那是我第三次參與作禮拜這樣一個活動,卻是第一次完全忽略那個空間裡有人堅定相信著神的存在,反而覺得是個什麼奇怪的宗教崇拜儀式。感覺其中的所有都無法把資本主義思想甩開,沒有人與人與神最親切的連結。安朔勇士團又是怎麼樣看待我認為荒謬的這一切呢?

  無法理解自己這樣的思考是來自什麼樣的邏輯,但這種排斥感卻真實地橫梗在我心中。

 

  夜晚的南女原來那樣美麗。兩次,在這之前我只在夜晚的南女走過兩次:一次是因為留校晚自習,當時只匆匆想趕上校車回家,連對校園一瞥也沒有;一次是參加99級學姊的畢業典禮,當時只把自己困在「學姊畢業了」的惆悵裡頭。夜晚的南女,一樣有飛機飛過還閃著像星星一樣的光;夜晚的南女,可以遙見一條街外的教會的十字架光芒;夜晚的南女,排球網看起來依舊迷人。在所有人圍著圈圈心得分享之後,我們知道花園夜市去不成了,於是提議唱歌跳舞。從那一刻開始,勇士團所有人眼眸開始閃爍堅定光芒,精神抖擻地跳著、唱著,那一次次歌聲的回音彷彿撼動了整個世界,我感覺到空氣在震動,還有我心底的悸動。

  看見他們臉上的驕傲,我心想:「哦!原來他們早就準備好要大顯身手了嘛!」張開雙臂,圍著圈圈,八步舞、四步舞,「嘿──唷──嘿──」就像在部落的祭典上,我們合聲吟呦,我們踏著相同的步伐,我們往一樣的方向前進。而父母對十七、八歲孩子的憂心打斷這一切,九點了,老師催著大家結束。然後就好像灰姑娘的故事一樣,十二點鐘響,一切回到原點。不同的是,我們可以恣意將真面目赤裸地展現,更不用留下玻璃鞋讓王子跑遍全國尋找我們的蹤影。擔心他們沒有去到花園夜市會後悔,卻不斷聽到:「夜市沒去沒關係啦!這樣我就了無遺憾了,可以回安朔了。」那樣的滿足感膨脹得好大好大,似乎填滿了整個南女校園,造就了那樣幸福的氛圍。

 

 

  買一張月臺票,送他們坐上火車,沒有眼淚,只剩離別前的握手道別的溫度還留著。然後步出台南火車站,走到公車站等待,輪到我要回家了,卻沒有人替我送行。看著灰濛的天空,像是標記著我們的分道揚鑣,而那樣的顏色和你們來到台南的第一天,相同。拿出相機我拍下這一幕,只是不想要忘記我對你們會捨不得,只是想要告訴自己:「南女的」和「安朔的」已經有了一份情誼。

  最終,我還是要感謝開台聖王鄭成功,謝謝他在幾百年之後促成我們的相遇。

 

 

 

後記:

  短短三天,部落的感染力依舊嚇人,他們的語調和用語已經潛移默化進入我的生活。之後的幾天,和朋友們聊天的時候,都會有莫名其妙的排斥感出現,好像自己和他們不是同一個星球的人之類。然後會很神經質地一直詢問別人:「你有覺得我講話哪裡怪怪的嗎?」我想我有點害怕自己完全地融入他們,因為我好喜歡平地人和原住民之間的連結,似乎比把彼此圈在一塊的繩索更加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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